檐外雨潺潺,吹梦入春山

【原生/池陆】两次池陆进行了世纪battle,后一次池总完胜✌🏻



他们正正经经地交锋过两次。


一次在池震站被告席的法庭上,陆离顶着被实在看不下去的温警花帮忙遮住的黑眼圈,坐在右后边看着他在一锤之下被剥夺从业资格,那一次是他的胜利。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搜寻蛛丝马迹、山沟里跑了四五趟、又跟几个扯皮的证人磨耐心磨得头发都掉了一大把,他从公平和正义的天平另一端剔除了一个败类,更加奇幻的是,同时为将来维护法制和公正的后备队伍增添了力量。


此处还要感谢不愿透露姓名的陈先生和董令其前副局长的牵线之恩。


还有一次池震浩浩荡荡地找回了场子。


是在初雪的晚上,一场高架桥上的车祸凶杀案,搭档两个人接到举报赶到了现场。陆离远远地看到受害者倒在血泊里,冲过去查看情况,因为身体素质差距没能那么快跟他追上去的池震停好车,就隔着三条车道,看着对面一辆沾着血的货车去而复返,以惊人的速度飞驰回来,意图对受害人进行二次冲撞——实在是太快了,时间只够陆离反应过来意识到危险,然后被池震一把拽开。


他站在一边,鼻子里都是轮胎摩擦在地上的焦糊味和车前发动机的热量,眼睛被双闪晃得对不上焦,池震就坐在马路牙子上,老半天抬起头看他一眼,拽着他的胳膊让他蹲下来,在他身上乱七八糟胡拍一通,对着一地的狼藉还扯出个不合时宜的笑来,问他:“你没事儿吧?”



陆离是坐在副驾上,快到家的时候打了个激灵,才发现自己好像发烧了。


下着雪的气温,他接了警就跑了出来,从室内到室外连披个外套都来不及,高架上一路跑过来出了满身的汗,又在路边从头到脚吹了个透心凉。身上落的雪片一碰到车里的暖气都融成水,把刘海打湿成一绺一绺的,又顺着嘴唇下巴和脖颈流进衣服里。


虽然他是公认的很能打,但到底也是个人,还不是生活规律太好的那种,其实看那单薄的小身板儿,不发烧才是奇怪。


他悄悄地掐了掐虎口,好不容易得空在新一轮不眠不休肝案件前休息一下的脑子却很清醒,十几分钟前心脏急剧跳动、呼吸加速的感觉在记忆里循环播放,那一瞬间好像身体里各种激素都疯狂流窜,山呼海啸了起来。


然后池震看过来,眼睛映出黑沉夜色里少见的的一点亮,嘴角盛着不经意似的笑意,他的轮廓有些扎眼睛,仿佛背景里的昏黄灯光与飘舞的雪片都被悄然模糊掉,然后他声音带点儿难以描述的哑,问他:“你没事儿吧?”


吊桥效应。


因为特定的紧张情境产生的生理唤醒被大脑武断归因,理智尝试提醒自己这只是一种没什么道理的潜意识自发解释,但烟花一样的情绪还是在身体里噼啪作响。


硬要说的话,他们一起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并不少,车轮前、刀刃下、甚至对方的枪口前,管它周边是炎日当头抑或是瓢泼大雨,肾上腺素狂飙的感觉并不陌生,但这却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是怎样的附加效应在身体里运转。


像是沉溺在一缸温热的蜜里。


于是他站在原地任由沸腾的情绪灭顶,直直的看着池震,盯到他习惯性的认为又没有回复了而低下头,才默默地收回了过于复杂的目光。



陆离又一次在池震身边睡着了。


一到这种时候他就像是被扳下了某种开关,说着话都能踏实地闭上眼睛,仿佛累了那么久完全就是为了在这一刻得到补偿。


醒来的时候耳边微微轰鸣着汽车加热系统的引擎,身上搭着件池震的花里胡哨的外套,他睁开眼睛,池震右手正拿着纸巾要往他脸上凑,看见他醒来赶紧捏成一团丢进他怀里,回去扶着已经没啥用的方向盘,敲了敲,说:“你是发烧了吧。”


陆离拿着纸团在额头上一抹,把外套收起来递还给他:“应该是。”


能让他盖外套时一碰就感觉到的温度,说是高烧绝对不过分。池震想了想后备箱里特意回局里翻找的一堆书籍资料和奇形怪状的木棍钢管,问他:“我帮你把东西搬上去吧?”


陆离头晕得没法摇头,于是他开口说:“不用。“


声音一出来池震就笑了,他按开后备箱开关、径自拉开了车门过去拿东西,陆离追出来时,他已经把东西收拾好放在地上,关掉车后盖,头也不回地笑他说:“你但凡状况稍微好点,求着我……”他转回来,看到陆离忽然睁大的眼睛:“……我可能也会搬吧……”


自从陆离开始在池震心里有一个印象以来,就是一副莫说霓虹灯火,连正儿八经的炉子烤着也别想暖化的严肃和正经。在局里也只有从科级往上数的几位长辈才见过还年少时候的他,那股干净又执拗的韧劲儿似乎已经被本人丢得干干净净。但他方才那个眼神里,眼睛黑白分明的仿佛可以一眼望到底,跑出来的全是端倪。


讲道理,陆一诺第一眼有多喜欢池震买的益智玩具,池震就有多喜欢陆离刚刚那个神情。那甚至无关他本来就不大有兴趣的心理学效应,只是像黄昏的时候向西边一望,云霞沿着天际一路浅粉橘黄地烧过来,看得人眼底都升起热。


池震抱着东西,不客气地走在前面。按下楼层上升键,电子屏上的楼层数字缓缓下降,他听着背后渐近的脚步声,心情好地轻声吹了个口哨。



池震站到陆离家门口,抱着书抬起手想要敲门,想了想又放下来,转过头来招呼陆离:“钥匙。”


指望陆离妥协一次让他进家门之后再妥协第二次听他的话把钥匙交到他手上实在是有难度,这一点池震可能还得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明白过来。


总之现在他还是只能看着陆离走过来——稳稳当当地走过来,看了他一眼——瞥了他一眼,然后拿出钥匙打开门。


到客厅一看时钟已经敲过了十一点,母亲也早已睡着,池震把东西放在他房间,陆离按着头坐在了椅子上,伸手把桌上的药盒转过去朝着自己,手指在标签上停了一下,又把药推开。


池震收拾完东西抬起头,陆离正看着他,眉头像往常一样皱得死紧,头发却是在风里吹过又在车后座蹭过的样子,在面前的台灯暖光下显得有些蓬松和温暖,甚至还有一绺落在了眼睛里,明目张胆地背叛主人浑身的气场。


池震看着他笑笑,刚想过去拿杯子帮他倒杯热水,忽然被那个已经有点儿被摩擦掉颜色的标签吸引了目光:艾司唑仑。



常称舒乐安定,通过影响边缘系统功能来抵抗焦虑,有镇静催眠作用,世卫组织公布的三类致癌物在列,长期服用可能会形成依赖性。


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池震也曾经熬红着眼,在晨光熹微时搜索过这些药物,鼠标指针在一列化学成分的名称后面一次次划过,最后一把把自己砸进椅子里,捞一件外套盖在脸上捱到天明。


池震咬了咬牙,不自觉地把嘴角也啃得生疼,然后他好声好气地说:“常吃这个吗?今天你发烧了,先把退烧消炎的药吃了,安眠药停一停,好不好?”


语气弄得像哄一个孩子,陆离有点儿好笑:“没关系,不过是感冒,睡一觉就好了。”


不赞成的言下之意倒是清楚。


池震过去试他的额头,陆离在病中,即使脑子反应先过来身体也没太能跟得上,被他出其不意竟然得了手。有点儿温差的手覆在额头上让他打了个激灵,陆离看到池震深吸一口气:“家里有感冒药吗?我下去给你买一下?”


陆离点头说有,但右手还是伸过去打开了安眠药的盒子,池震问:“睡眠很不好?”


陆离不大喜欢把这个话题拿出来谈,他压着喉咙“嗯”了一下意图带过,不料池震却像是开了闸般一鼓作气:“睡眠不好还是尽量通过调整作息习惯来慢慢缓解,有的食物,比如牛奶,加热一下,还有核桃配黑芝麻,大枣这些也行,”他想了想,补充道:“你也知道这类化学药物作用于网状结构,不仅可能损伤神经系统,长此以往还可能会产生依赖性,还是控制一下使用频率吧。”


陆离抬起眼看他,同病相怜似的,目光有些感伤,有些悲悯。



他们都是从漠漠黑夜里长出来的灵魂,在不完整和幸福缺席的家庭里长大,用自己的羽翼堆砌出一份平淡又脆弱的温情。在公正与邪恶之间游走逡巡,默不作声地承担起一切似乎是理所当然的,见惯了别人的苦痛和哀惧,自己的压在心底,似乎也不经意地,就沉凝到变质。


但是池震还是面对着陆离开了口。


面对着杀亲仇人的血脉,似乎只有歇斯底里地强调自己有多么痛苦才痛快。


第一次在回程的车上,他捏着方向盘,像一颗洋葱似地一层一层扒开自己的外表,把最深沉的心事鲜血淋漓地拖出来给他看,说完了死死地盯着前面,在脑海里拼命设想可能的反应,转头却发现陆离已经悄悄闭上了眼睛。


他也是心上插着刀长大的人,却唯独肯在嬉笑浪荡的画皮之上、在人情世故的周转之间,对着陆离讲开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梦魇。


不管是拿枪指着他也好,对着他讲述自己作为受害者所受的伤害也好,越是尝试发掘那些沉痛、深刻的东西,池震就越发觉得陆离是此生所能遇见的人海里,唯一被命运特别安排那个。


仇恨厌恶合作默契,当分享的记忆越来越多,并渐渐覆盖曾经耿耿于怀的愤怒,甚至连小蜜蜂都会在跟池震的聊天中提到他和陆离之间关系的变暖。



对于这一切,陆离采取的态度却从来都只是两个字:接受。


说消极配合都是亵渎了他的努力。针锋相对时,他是一个专注于自己的立场、维护公正的信仰的对手;被强行组合到一起的时候,又是一个认真负责的队长和拍档;作为仇恨的对象,他心底对于正误事理的坚守甚至可以让自己把刀递到对方手里。


似乎只是性格如此,乍一看像是冷漠到连回避和暧昧都懒得,实际上只是有时候过于直接和单纯,像面镜子映出所有明暗光亮,忠实而乖顺。有时还让人惊喜地带着人情味儿的温柔。


说真的,藏着秘密的人,谁撑得住这样的性格啊?



池震开始意识到自己对着陆离说得有些太多的时候,已经把所有压在心里的故事都在他面前铺展过,还在天台上拿枪正面指过他、被他柔和着眉目带上墨镜来遮盖红透的眼眶、凑得极近去看过他的映照灯火的眼睛,也在空茫的荒野里把他揽在怀里,沾了满身带温度的血气。



但陆离,陆离什么都没主动提起过。


关于他珍重的姑娘,关于一砖一瓦地塑造了他世界观的父亲,关于引领他进入刑侦局的张成海,关于在他面前被贯穿的搭档楚刀。


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无声地不停蚕食着他的精神,像白蚁蚀空被抛弃在荒野的骨架。


他从来没有说起过。



陆离烧得大脑都在嗡嗡作响,他撑着有些疼起来的嗓子说:“它能让我的脑子停下来一会儿。”


池震想到了酒精,他摇摇头:“你心里的事情太多了。”


被烧得浑身难受的陆离说:“是啊。”


池震看他闭上了眼睛,这时候才说:“你有信任的人吧,为什么不说出来。”


参考陆离的性格,这看起来像是一个傻提议,因此没有收到回应也是理所应当的。池震过去看他,却发现他像是已经睡着了,像是睡得极浅,睫毛还微微颤着。


池震轻轻拍了拍他:“到床上休息吧,我先走了,你发烧了,记得一定要吃药。”


陆离手指揉着头站起来,说好,明天见。


他走过来像是要给池震开门送他出去,明明看起来还清醒,经过他的时候却不小心歪了身子,险险地擦过肩膀。


池震一把拽过他,拉进怀里,一只胳膊就松松圈住了他的肩膀,陆离喉咙里咕哝了一下,胳膊正好落在他两侧腰边。


他按着他的后脑,手是温热的,轻轻地揉着,说,陆离,你看我行吗。


陆离没说话,于是他收到的所有回应就是交错的两道深深浅浅的呼吸。


池震继续说,我想听你说。


我——我希望能跟你交换——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陆离,寻找再多的修饰词汇不如把自己的想法理清楚说出来。



池震轻轻地吸气,他说得飞快:我喜欢你。


是一个对病人不太友好的语速,所幸陆离并非一般的病人,运气不好的话现在局里电话过来有什么任务,他还是能一路踩着油门冲到现场,甚至上演一出全武行。



气氛太温暖了。


隔着一层玻璃一层窗帘,风雪还在席卷城市,屋内暖黄的夜灯却照得一切都温和起来,怀抱也是暖和的,脑后的手指轻柔地按着,闭上眼睛就可以沉陷下去。


陆离说嗯,然后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


池震凑过去,好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儿,他顺了顺他脑后的头发,都先交给我吧,你好好休息。



所谓第二次交锋全胜,甚至没有得到一句像样的回应,但幸好,收获了一颗同样孤独的心,可以互相嵌合,补偿此生欠缺的所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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